你抢的不是红包，是寂寞

春节期间，收发红包，是很普遍的事。

长辈给孩子、已工作的成年子女给父母、男士给女友、老板给员工、邻居给彼此的小孩、政治人物给民众……不同人之间，存在各种形式的红包。

微信红包是这几年最有趣的“发明”之一。在任何一个微信群，都会有人发红包。不管你的收入有多高，你都会被那几分几毛钱带来的惊喜和遗憾所感染。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抢的红包更大，这暗示了好运气。

但是，非常有意思的是，这个春节期间，不少人晒出了自己2016年的红包“收益”，有胆晒出账单的往往都是一些“亏本”者。亏得越多，不但暗示了自己的经济实力，也暗示了自己的大方。这就是一种矛盾：既然大家都希望抢得更多，但是在盘点的时候，又希望自己是那个更大方的人。

中国是一个关系社会。“关系”是极为微妙的中式思维方式，外国人难以理解，红包就是中国传统基于关系的一种体验。

老法里，发红包有不少学问，首先需要选择一个讨口彩的红包袋，通常都会有“大吉大利”等字样，然后在里面放上银行兑换来的连号新钞票，不少人认为红包用新钞有利健康，红包里的金额也有讲究，大家都比较喜欢双数，这代表“福禄双喜”。其中代表“六六大顺”的六字、谐音为“发”的八字，尤其讨巧，大家通常较不喜欢“四”，因与“死”谐音；但可接受“九”，因含有“长长久久”之意。

更有细心者，还会选择将大钞换成小钞，增加红包厚度。而送红包，一般是在除夕夜晚饭后午夜前，收红包的晚辈还得说吉祥话讨吉利。早期长辈还会要求晚辈把红包放口袋，不可马上花掉。

这其中，发红包是一种关系构建的过程，人和人在此之中有了多种交互，自然关系就得到了加固。

而如今，电子红包正在悄然改变这种情况，它并不改变人们在社交生活中的原则，但是却改变了人际关系的体验。

你在一个微信群，抢过一个人发的红包，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它既不意味着你特别爱财，也不意味着你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抢红包”是一种纯粹即时性的行为，它提供的快乐就在当下，就在那一瞬间，“抢过”在本质上毫无意义。

微信红包的出现，创造了一种独特的“关系”，它是一种独特的人与人交往的形式，给人以快乐和安慰，但是不再是传统红包的体验了。而变成一种弱社交关系了。曾有朋友在感到无聊的时候，突然发出一个红包，而朋友们也就祝愿他继续无聊下去。也许这就是电子红包的功能，人们喜欢用“抢”这个词，在这个丛林世界上，很多东西都靠“抢”，却只有“抢红包”才让人心情愉快。

红包是表面的，不触及人的灵魂和利益，但是它又是深刻的，是一种有关时间的体验，电子红包的流行，是爱好“搞关系”的中国人，内心的孤独的表现，在虚拟世界里，从一个ID到另一个ID的交流，跳过现实，渴望关爱（抢到红包），又害怕被过度关注，我愿意交出自己，但只是很小一部分，我也愿意得到你，但您也别给太多。点击屏幕之后，一种“关系”旋即结束，下一个发红包的人，将发起一种新的“关系”。

信息时代里，人的社交圈得到了无限的拓展，但人与人之间交互的深度却越来越浅，从发红包形式的演变就能感受到，到处点击群里的红包可能让你账户上的数字变得比以前更可观，但是，低头老盯着手机的春节，是不是让你更寂寞了呢？

今年，微信推出了“面对面”红包，这可能体现了张小龙的某种理想：春节期间，不要老盯着手机了，多来点人与人之间的实质交流。这才是中国人处“关系”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