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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与机遇: 新时期中原神话研究”学术研讨会(下)
刘宗迪(山东大学文史哲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前面几位发言者都向张先生表示了致敬,我也再次向编者孟老师、朱老师、高老师、程老师等表示感谢,把张老师的资料汇为一本书,现在可以出版。那么出版社又把这本书装帧、校对、编辑,印出来,更可贵。中原神话这个概念虽然是由张振犁教授最初提出来的,但是这个概念在学术界,张振犁教授的弟子和出版界都有重要的作用。这个概念的提出是很有意义的,神话跟传说跟故事不一样。传说是地方性的,故事也讲神,某个地区,某个村庄,流传什么。而神话不一样,神话的人物是超地方的,他是跟民族、跟国家甚至是跟整个人类相关的,跟天地,跟日月创生、跟人类的创造建立相关联系,相关的故事称为神话。建立一个课题或一个概念,通过张先生和他的学生的搜集的故事看出来,神话依然具有地方性,跟传说、故事、歌谣一样都是地方性的,民间文学、口头文学都有地方性,没有地方性不能成为民间文学、口头文学。它的产生和传承跟当地的山川、节日、仪式、生态、生活是息息相关的。所以说神话最初肯定是具有地方性的。但是在中原神话这个概念提出以前,我们不承认神话具有地方性,但我们现在意识到神话也具有地方性。因为我们现在接触的或者是西方神话,古希腊、荷马史诗,或者是我们中国的古代神话,《五帝本纪》、《山海经》,它们都是在古书上记载的。因为经过文人的改造,经过荷马的改编,在中国或整个希腊建立文本,有很大关系。但实际上我们说,神话的起源就是各地的老百姓用来解释当地的一些自然现象,比如当地的那座山、那条河、那条湖泊,甚至一个洞窟、一个石头是怎么来的。再比如说他们解释日月来回,星星,启明星,它们为什么在这天出现,再比如节日,为什么在这时候呢,为什么要过这个节。那么神话就是用来解释自然现象,一些故事而已。
我最近刚看一本书,关于希腊神话的,这本书是英国人写的,他提出一个尖锐的观点,就是神话就是故事,神话就是传统故事,是一个民族的创生故事,它和故事没有什么根本区别。比如一开始对古代神话的一些解释,体现神话的地方性,神话跟故事间的差别,神话作为一个独立的概念而存在。那么我想说神话从根本上讲就是故事,这为我们以后研究神话学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视角,一个重要的方法论。我们研究神话不能脱离这条线。就我个人的研究来说,我做《山海经》研究,在山东地区的大禹治水神话传播依然很广,跟河南可能也很少相似,因为在山东地区,禹王庙、禹王台和禹王殿比较多,因为这些都是因为在古代沿江河,所以他们经常定时去禹王庙进贡上香。因为当地有这样的自然灾害,当地的自然环境决定了他有这么多禹王庙,有禹王庙就有大禹治水的故事留下来。这些故事就是和当地的地理环境息息相关的。《山海经》是中国神话的宝库、宝典,因为它是个地理书,地理和很多地方的神话传说相关。所以《山海经》可以说是中国最初的一本中原神话的文集,它记录中原地理,留记下来和中原相关的神话传说,是中国最古老的一本中原神话。张振犁先生的这本《中原神话通鉴》可以说是过了两千年重新来搜集中原神话。这本书的意义不仅保存了现在在民间流传、讲述的神话,而且启示了我们以后做神话研究要怎么做。张先生当年在做中原神话研究时把它们与某些上古的神话结合起来,史学家就表示怀疑,你有什么根据把古书上记载和依然在口头上的文化给挂上钩?他的怀疑是有意义的,但是我们能不能说我们当地河南百姓,从古至今就这样讲,祖祖辈辈就这样讲,他们没有遗忘,并非是靠口承记忆。两三千年前的百姓讲了什么,现在的百姓讲了什么,不是因为他们的记忆就是古老、可靠,而是因为《山海经》中的那些山、那些河依然还有,他们依然在这些山河旁边生活,依然去祭祀女娲、伏羲、共工、大禹,他们要在生活中做一件事,所以这是中原神话千百年来依然流传下来的根本原因。
吴晓东(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所研究员、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秘书长):很高兴能参加这样的一个会,这个不是客套话,效群很早给我说有这么一个会议,很早说要出这么一本书,我真的打心眼里期盼这套书的出版,为什么呢?因为近两年我被中原神话所吸引,最近写了一系列的这方面的文章、论文。可能最早我的学术研究有所转向,转到关注中原这一块儿和我所工作的单位和自己的民族有关系,我是在社科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工作,而且是在南方室。我原来研究的是南方的少数民族的神话,但是呢,本身我是苗族,苗族的学者都在追溯一个问题,而且他们相当关心一个问题,就是苗族和蚩尤的关系。而我一直跟踪这个问题,可以说起码有十几年了,十五年有了,因为这个问题把我研究的某些内容转移到了中原这一块。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受到刘宗迪的影响,开始研究《山海经》,做《山海经》之后更加关注中原神话。在我研究中原神话的这段时间内,我就发现以前研究南方这一块儿,若只局限于这一块儿,有很多问题解决不了,感觉很多源头确实是在中原神话。当然,从理论上来说,文化的影响是相互的,南方的影响北方的,北方的也影响南方的,这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能的,但是,中原是文明的中心,它是有文字记载的,影响南方的概率远远大于南方影响北方的。这套书出了以后,昨天晚上我都翻了一下,里面有一篇就是《伏羲的来历》,这个文本我就很感兴趣,为什么呢?因为去年我刚写了一篇文章,就是追溯盘古神话,我那篇文章叫做《盘古神话中原考》,这篇文章认为盘古神话是中原的,不是南方的,现在这套书里面提供了这么一个文本,我觉得它不是一般的资料,这个资料是可以起到扭转局面的,是可以导致研究观点转向的这么一个资料。不管是瑶族、苗族,还有畲族的盘古神话里面,一直强调,他的敌人是犬戎。可以去想一下,瑶族呀,畲族呀,他们没有机会接触犬戎这些北方民族,为什么神话里会出现这些关键性的元素?后来我就上网搜,淮阳这一带就有盘古神话,它没有直接叫盘古,它是解释伏羲的来历,但是它整个故事的结构是盘古神话。它就让我重新思考盘古神话的南方说。我就觉得南、北方神话研究,需要重新的扩展,要相互做一些比较研究,这是我想说的一点。第二个就是方法上的,方法上就是从现代神话学的种种理论去说。叶舒宪先生提出了“四重证据法”,有一次开会我就对他说,“四重证据法”里面没有音韵学这一块儿,但是在文字产生之前,起码几万年文化都是靠口头传承的,而文字是很短的一个时间内才产生的。我们必须借助语言学,尤其是音韵学的方法来研究神话。但是,用音韵学的方法研究神话,不是说原来没有用过,但是受到很多人的怀疑,因为是乱用。我们怎么科学地运用音韵学的方法?不是简单说伏羲和盘古两个语音很相近就认为之间有关连这种方法,我们要运用系统化的比较。我写过一篇文章《中原日月神话的语言基因变异》,当时用了“语言基因”这一个词,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比较要系统化,要从中找规律,你找的这个语音的规律必须要从一个系列上是对应的,它这个音韵的变化是一直排下去的。不是说某一个字的相似,还要考虑整个的变化。我在那篇文章里面举了好几个后边的“i”“u”的规律,就是后羿和嫦娥,也是“i”“u”的对立,伏羲和女娲,它也是这么个对立,包括大禹和涂山,女英和娥皇,包括日本的,它是一系列的对应的规律。语音学的说法是有规律的,一旦找到了规律这种东西,它的可靠性会大大的提高。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正确,但是它的可靠性会大大的提高。比如说后羿和嫦娥作为一对、伏羲和女娲一对,它是一个规律性的东西。那伏羲和后羿是不是同一个神?女娲和嫦娥是不是一个同一个神?表现日月的对立?我大致说的就这二点,一是研究范围的扩展,二是将研究尽量的科学化。社会人文学科的科学化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不妨去做一些探索。我觉得我们河大可以做这方面的细节性的工作,去解决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很重大,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的这种兴趣也是民众的兴趣,你到网上去看年轻人关心的都是这些问题,比如说女娲和伏羲为什么是蛇的身子?年轻人关心这个的非常多,我们就是要关心民众关心的问题,不能对于他们的问题表现得高高在上。我就说这几个方面。好,谢谢!
高有鹏(上海交通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神话学会副会长):前天我给《河南日报》写了一篇新书出版的稿子,昨天上午登出来。他们发给我一个电子版,我把它转发了几个朋友,叶舒宪、刘锡诚两位先生,都让我作为他们的代表,叶舒宪先生让我代表神话学会表示祝贺,表示致敬,刘锡诚先生发了很长的一个短信表示致敬。张先生的这本书内容很多,书里面古今神话都很多。简单谈几点感受:一个是书名,是我帮先生起的,为什么叫《通鉴》呢?张先生当年说,叫什么呢?中原神话研究还是中原神话通览呢?我说就叫《通鉴》吧,当成一个内容上的编排,当成一个研究的铺垫。先生的这本书和先生的人生轨迹是一脉相承的,与其我们从学科上拜读它,不如在文化上运用我们的混沌思维来表达我们丰富的情感。如果不是张先生教了我们这样的学生,中国神话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展开?正是因为这样的老师,和学生一起见证了一个中国神话研究的新方向。钟敬文老先生说中原神话是神话研究史上的一个奇迹,这话也不为过。我也觉得这表现了中国神话学一个发展,《山海经》就是中原神话,中原神话也可能成为新的《山海经》。第二个呢,我讲什么呢?我们过于热烈的拥抱理论,理论是灰色的,理论是有限的,而我们生活是极其丰富的。生活是流动的,发展的,生活是无穷的。我们谈到了神话建构的问题,我们从人类学、社会学、历史学方面认识了神话,这个没错,但是,神话的概念在中国古代有没有?神话的概念在中国古代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称呼,在汉代就有了它具体的称呼、具体的界线,魏晋南北朝时期,到唐宋呀,一直到元明清,你怎么说中国古代没有神话传说的概念呢?中国古代神话传说的概念是很明晰的。应该重视中国古代的神话文献,共同挖掘神话的根源。每一个理论都是供给一个时代的,都有它的短板。认识神话是我们的义务,当然见仁见智。这个神话的现象它可以是文学的、可以是历史的,可以是地理的,也可以是哲学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是我们文化多元的一个重要基础。像晓东刚才说的要从文学方面多理解神话,这就是第二个话题了。第三个我要讲的是什么呢?张先生的这本书不是中原神话研究的最后孤本。在目前,从当年张先生发表《中原神话考察》系列论文开始,一直到现在,今年的五月份,我做了统计,中原神话研究的论文有1138篇,出版的图书有110多,这个将来要做一个续录把这些东西收进来。我觉得重要是掌握得什么?刚才呀,陈建宪先生说张先生是个老实人,老实就是忠厚,就是人格魅力,张先生整理发表了一篇文章叫《毛主席懂得老百姓的苦》,选入1955年小学的语文课本,到现在成为人民教育出版社版本中的语文版本。1955年到现在已经60多年了,教育了多少代,张先生的这件事知道人的并不多。张先生对中原神话学的引领,它见证了一个学科。中原神话学现在有一千多篇论文,有一百多部著作,整体上已经具备了一个学科的形制,至于如何发展,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们说呀,有张先生这位老师,是我们这一代人幸福和光荣。幸福是我们通往学科的道路上形成的,人生因为有这样一位老师而被感动,被先生所感动,也被我们自己所感动。先生,我们这一代弟子、学生,77、78、79、80、81级今天都到场了。当年,日月如骄阳在空;今天,我们心潮澎湃。我们再次表示对先生的祝福,就讲这么多!
孟宪明(河南省文学院一级作家、河南省民俗学会副会长):简单说几句,可以说激情满怀呀,我汇报一下我为什么停下我手里要做的那么多的事请,就把先生的书接下来。张先生这样告诉我,他说:“我60岁才开始正式搞神话研究。”2003年的时候他已经80岁了,他把六个箱子也就是三个行囊交给我。他的弟子能够做这个工作的我是一个,因为你像有鹏、健君都特别忙。我现在当专业作家,我没有什么。我可以停下来,我就说这个书可以做,我来帮你做。为什么呢?基于两个原因,坦白的说,我距离先生最近,像我们这群弟子,我是另类,我没在先生身边,大学毕业以后就走了,我读书的时候,77级过来,78年入校,79年到先生家去问他民间文学该怎么做。那个时候是一种直感,我在乡村长大,我知道这个东西有价值,先生就认识了我。后来钟敬文先生招研究生的时候,张先生推荐了我去,我有一个很拗的想法,我不愿意,我认为我是一个作家,我不去。后来先生自己带研究生了,又捎信让我读他的研究生,我再一次不是直接拒绝,就是沉默不吭。这两件事我在心里感到深深的歉疚,当我知道这个书的事的时候,知道这个事很麻烦,先生这样告诉我:“我做了十几年。”一拿出来,800多篇故事,相同的评论也有800多篇,因为得一个一个地评,因为很多资料,一篇一篇,大的小的很多,我决心要好好做。我基于一个这样的想法,我也是个学习的机会。我来把神话统一的梳理一下,究竟先生这些年来带的这些弟子们做到什么样子?我要看看这个东西,我要了解一下、学习一下。还基于我刚才说我在做民俗的过程中,我没有受到干扰的地方是因为我很固执。我一直认为,民间文化就是一种值得信赖、很有价值、但是未被人们认识的文化,直到今天对它的认识都不够。我举个这样的例子来说:一见面的时候就问吃饭了么?吃饭了!这两句话既不是你的也不是你爷爷的,这句话至少是两三千年前说的,我们一代一代地说下来。那么我们今天开这个会,我们在3000年前的祖先并没有决定我们讲什么内容,但是他决定了我们怎么讲,这种方式给了我们,我们不可以更改它。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相信呢?司马迁在写《史记》的时候,他说刘邦是怎么死的、怎么来的,那么这民间的东西我们历史上不就在用它吗?那么我们老百姓说的怎么就不对了?我的爷爷奶奶、我们世世代代生活期间的文化如此的灿烂,我们为什么不能继承呢?如果别人不知道的事可以扔掉,我知道了我为什么还要扔掉呢?就因为这样,我时时在坚定,毫不犹豫毫不客气地对一些否定它的人进行反驳,并且我一点内疚都没有!但我发现先生做这些事情是做了几十年的,可能就认识论上我是够格的,就时间和才能上我是够格的。为什么做民俗做了这么久,而一直不成为一个专业的民俗学者呢?我认为做民俗要工夫当然也要才情。我这个人是猴子性格,我是做写作的,我不能做这个。在河南两次要成立民俗馆,跟我商量让我做馆长,我不,我这一生中就当作家。所以说,基于这两点我开始编这个书。这个书啊,当时我对他的统计是一百四十万字,电脑打出来是一百四十万字。我看到第一稿编到一块弄了好长时间,你知道河大出版这个书历经了15年,对于云鹏社长事实上我是心里非常感激的。他们说到稿费的时候,要按我的想法,这个稿费可以不要。为什么?书出来了。用我儿子说我的话,书不是卖钱的,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读你的书可以一分钱不要。我感觉说的很好。所以先生这个书呢,我是这样做的。我做了一稿,后来电子版时间久就没有了,又做了第二稿,电子版又没有了,所以做了很久。这个书呈现出这个样子很感动。再一个,它给我带来了什么?这个书我来编它我的收获是什么?我有两点来说说,都很大。第一条,我知道我们的中原神话研究,我们做的所有的东西全在这,它的高度也全在这里,我从总体上把握了它。还有一个,我知道这个东西不属于张先生,它以后要留下来,世世代代的学问人要从这里面淘学问,我感觉很兴奋的一点是我完成了。还有一个事,在做这个书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中国没有一本神话书是可以被人读的,怎么这样说呢?它既是科学本也是文学本。假设外国人来了说,孟先生你推荐一本神话书让我看,你推荐哪本?你拿不出来!你拿袁珂先生的,他侧重古代的那一套,你拿今天的,都是民间故事。这个是不行的,我是做文学的,我就下了一番功夫,按照神话学理论的指引,我做一本可读的,谁都能看的文学化的神话。我做了一本,当时起名叫叫《中国经典神话》。当时我没做好,现在我还在做。比方说神话有一个讨论常常这样说,神话的表述它是另一种思维方式,比如说天黑了,鬼神出来了。它是这样说的:太阳出来的动静毕竟太大,把天下的妖魔鬼怪全惊醒了,惊醒了就乱窜乱造啊,他这种语言的表述是神话的。比方花开了,它就说花开的动静太大,把所有虫子啊什么的,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惊醒了,这些都纷纷过来要看这场盛宴,这场美丽。神话是这样表述的,所以我就写了这本书,印了很多版,河大出版社也出了。我跟责编说,书呢有没有,给外地来的朋友每个人都送一本,刚好都是做这个的。这是我的一个尝试。所以现在我就想,神话中大家讨论的这些事情,我只是想说一说,我跟我的夫人,就是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女士,最后这个书的完成是靠的她。我为啥说我是猴子性格呢?一旦我做了两次,我啥都知道,再让我做第三次我就不愿意干了。我就没有一点热情再做这个书,你给我我也不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接过来做,这是个老实人,我写后记的时候,到最后的时候等到出版的时候,我们很紧张,在拿了出版基金后,出版社要求在多少时间内要完成,那么这个时候就突然加快速度。在这个时候她一感冒就三个月不好,我就说这是咋弄的,最后才知道累的。她是个老实人,天天这样做,到后来她一做完她感冒也好了。所以我们这个书呢真是,像健君、有鹏为这个事呢真的跑了很久,包括江风,说这个咋出版。健君是做了这个书的图片,原来我还想呢我们商量想请有鹏给先生这个书写个序,但是我两次给先生说,张先生有意见,“我们不说这个”,先生就说。就用中间这个序,我们谁都不写。好了就这样,这群弟子啊个个都很厉害,每当见面都问咋样啊,现在书出来了么?所以说,在这样一个会上,面对外地来的诸位专家,还有坐在这儿的出版社社长云鹏,我再一次表示感谢。
陈江风(郑州轻工业学院教授):今天是先生新书发布会和研讨会,原来想了一段话,想谈谈作为弟子,先生怎么教我们做学问,我们怎样在做学问的过程中成人。由于时间关系,也不说了。为了节约时间,我写了一首小诗《为张振犁问世作》,我想把它读一下,跟大家来分享,也算是对今天发布会的一个呼应。“神话中原万古诠,采风问水復循川。娲皇宫阙今犹在,启母余香续紫烟。盘古碑铭传圣训,妹兄滾磨证奇传。雄文百万终成就,谁解青灯四十年。”这个八句呢是根据起承转合这么一个写法,用的是平水韵、下平一先韵来作的。那么这个第一联是写先生所倡导的学术方法与刚才有鹏说这群学生所作出的作用。这是从什么角度来说呢? 1982、1983年,先生开始做这个课,然后广泛的每一届学生都要做,学生都要做那种作业。我走到领域来,就是这时我写了一个这个民间文学的故事,当时也没有想这个,当时我就是喜欢古代文学。我写完以后,先生就非常看重这个东西,我认识程健君就是这么认识的。那时他受先生所托到我这来查证我这个东西写的依据、流传范围。这样的话我们俩就认识了,以后还成为了朋友。这个就是先生所坚持的,后来我们跟我和效群还有我单独陪着先生出去过,去采风。那个认真啊,每一篇,他自己采的或者是中原神话调查组采的,他是一篇一篇的要落实。那次我和效群带着先生去武陟县的阳城乡的一个村庄去查证一篇,哎呀把我们吓坏了,骑着自行车把先生摔在了那边,那么大年龄,那么热的天,你想想这样一种精神。先生教了我们做学问,所以我说,“采风问水循復川”两句说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
第二联呢就是说,娲皇宫、启母石啊这些东西都在民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这是呼应我们中原神话万古流传这样一个背景。然后接下来第三联是写学术的思想,就是我们这个学术啊,今天从社长到各位都谈的这样一个方法。我们现在受太多的现代理论、现代方法的左右,按照这样一种方式,先生怎么样地对待这个问题?举一个例子,就是盘古寺。盘古寺这个东西原来都是有定论的,韩愈写了《送李愿归盘谷序》,这个地方对盘古寺是说这个谷是山谷的谷,他说“太行之阳有盘谷。盘谷之间,泉干而土肥,草木丛茂,居民鲜少。或曰:‘谓其环两山之间,故曰盘。’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势阻,隐者之所盘旋。’友人李愿居之”。那么这几乎就是一个定论,圣贤,韩愈是圣贤,他把这个话定在这了,这个盘古寺不是这个古,而是山谷的谷。那么这个山谷是因为地势所形成的,这是一个权威,而且在当地的碑铭上是有圣训的,是这么记载的。但是,有趣的是,民间有民间的生活方式,民间有民间的信仰,就刚才高丙中先生说的,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我们中国人一直是这样活的。新学的这些东西来了以后,我们打乱,也就是打倒,但是民间照样按照民间的生活方式来做。我们去采风,民间的几十个当事人在采这个东西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所以,你走一个地方走一个地方,这么多东西都是成群结队的,我就说那就代表了我们中原老百姓。所以这个地方,我说“盘古碑铭传圣训,”你走你的这样一个路子,我明天走我明天那个路子,我这“妹兄滾磨证奇传”,我们民间世世代代就是这么样传着的,这是民间的文学,这是一个精神的、信仰的,它不是一个现实的事实在这里。它就是我们这个民族,我们百姓怎么样思考,我们怎么样生活,它留下来的这样一个真实的东西。所以这第三联呢是转,第二联是承,前面说要去考,后面这个就是呼应。这个地方转,用这个方式来说。然后呢,第四个合,“雄文百万”,一百七十万也好,一百八十万也好,我们这个书今天终于面世了,“雄文百万终成就,谁解青灯四十年”,先生室内这种耕耘,这种苦心,有谁能够理解?当然了,我们今天都是理解者,只是从诗作这个角度来讲。最后,这个篇中的表达方式。那么我觉得在今天这么一个场合,写这么一个东西非常合适,那现在我吟一下啊,我用我们老校长的吟诵调来吟一下这首诗。(吟)
朱淑君(郑州市地方志办公室编审):我就简单说几句,大家说的都很多了,我就说几句参与编校这套书的感想。首先,感谢张振犁先生的信任,让我参加了这套书的编校工作。2004年和2005年我曾两次编校这个书,因为当时还在上班,所以都是趁业余时间。当时再加上各部分都有分工,所以偏重了故事内容及后面的评论。到2015年6月下旬,这个出版基金批准以后,整个书的出版计划定了下来。因为当时我已经退休,而各位诸兄、各位同仁都有工作,事业繁忙。很幸运最后的编校工作落在我身上,使我能够对中原古典神话有了系统的学习机会。可以说这次学习不是像上学的时候听一堂课,交一篇作文了事的那种学习,而是一种特殊的学习,治标性的学习,体系性的学习,提高性的学习,真正受益匪浅。以前我对神话都是表面上的了解,只有在这次编校工作,对中原各个神话系统有了系统的了解。所以全书分正编和副编,正编收录神话622篇,副编收录神话184篇。在正编中,先生不仅附上了古文献、旧史志、古碑刻等等相关内容,尤其是一篇评论对每一篇神话的形态和作用价值都一一论述点评,极大地提高了神话的利用价值,可以说张先生的这套书为他中原神话学术生涯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张先生的中原神话对整个中国神话学的贡献,对世界神话学的贡献我就不说了,大家说的都很多。我来说一点是,在这里,我还要感谢张云鹏社长对我的信任。就是在2015年商定出版计划后,云鹏社长从神话学这个体系的完整考虑,高屋建瓴地提出了一个任务,即做中原神话的完整的工具书式的整理研究。因为从2003年我完稿以后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到现在还有很多神话未能采集收录进来,这样的工作本来还是应该由先生来做,但是已经九十多岁的先生显然已经没有这个精力了。感谢云鹏社长对我的信任,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再一次幸运地承担了神话的工作任务。在完成这个任务,完成通鉴截稿书编校的这个时间里,我就着手这个工作。经过几个人反复商量,把继续做的这个书暂时定名为《中原神话传说故事长编》。我以前是做地方史志的,在这方面也算是有点经验,所以在这几年时间,我就从先生这个书里头,另外又从这个各地各种各样的资料里,进行了长编的编选。到目前为止,编出来了电脑字数六十多万字,三百多副图片,但是这远远不够。目前,以我的来了解,外面没有编进来的材料还有很多很多,我还想继续做。我就说这么多,感谢大家。
孟宪明:当时本来是让我们俩做,但是我又让她做。我发现还是需要鼓励鼓励和哄一哄。(笑)编书的工作是很长远的,它创作性不够,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翻很多东西,我做这我都急死了,她就天天在弄。
杨杰宏(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时间不多,我简单讲下。首先感谢张先生,感谢张先生的弟子,因为大家的努力,让我们有机会坐到一起,这个也是张先生的人格魅力所在,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人格所在。刚才说的,正如人格也是忠义,也是中国神话的精髓所在。我这儿说的中国神话,不止是中原神话,也包括了我们国家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神话。我是纳西族,跟吴晓东老师在一个研究室,主要研究纳西族的神话,还有南方其他民族的。在这几年的研究当中,感觉南方民族的神话与中原神话是神似的,似曾相识.....我曾经找过一个人,我说我这里有部史诗,你觉得什么时间看看比较好?他说他定不了,他要做一个占卜,在骨头上炙烤,烤出三个洞,通过看裂缝来确定哪一天,最后确定是8月10号。这是典型的甲骨占卜的方式。我们看到的河南安阳殷墟出土的将近十万块有文字的甲骨都是这样来的,它们是占卜以后把文字写上去的。这种最古老的占卜方式在纳西族的地区还在活着,所以我感觉中原也好,南方少数民族也好,它是一种同源异种,和而不同,也可以强有力地证明中华民族是多元一体的。不只是纳西族,像我刚才举的例子,远古的占卜在其他少数民族中也大量地存在。南方民族神话和中原神话比较研究,可以推动神话学和民间文学的发展。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学者还在为中国找不到像《荷马史诗》这样的鸿篇巨制而焦虑,但是五十年代初期的民族识别的民族调查中发现了以《格萨尔王》为代表的三大史诗,而《格萨尔王》现在还在不断地创编当中,是长篇的史诗。像少数民族的神话和史诗,它是活体态的,信仰的层面还没有脱落,而且还有大量的口头文本。汉族的在信仰层面已经脱落了,它们只是在考古的、文献的,还有像庙会和节日里面还有活体的元素。国家层面的叙事代替不了民间的叙事层面,中原地区汉族的口头传统,在历史的长河中多被文字所覆盖、所代替。口头肯定是早于文字的,口头的历史有十万多年,神话并不是有文字后才产生的,汉族的这个漫长的口头文化传统,可以用南方的口头传统参照弥补。
魏敏(河南省文联编审):咱们这本书,本来是神话通鉴,说的是神话,大家讨论的也是神话,那么我想就说几句,简单的几句,说几句神话背后的神话。第一个,我就是说发现神话,张先生发现的宝藏,发现的神话,先生慧眼发现至今流传于民间的活神话,这是第一个。第二个追踪神话,二十多年的田野调查,溯淮河源,登太行山,沐黄河风,历莽上霜,探求神话的生机,聆听乡邻夜话,寻宝般地带领他的学生,踏遍了中原的山山水水,为理论研究,学科建树奠定了扎实的基础。第三个拥抱神话,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先生带着他的学生,编写出版了大量著作。刚才有鹏做了详细的统计,说有一千多篇论文和一百多部著作,为神话界贡献了一个流派,是中原神话流派,贡献了学术史上的一个词条,构建了一个学科,我觉得这是一个神话。第四个是出版神话,大家刚才都谈到了,这个出版经历了十五年,俯仰之间,时光流逝,几任编辑和出版人从马拉松到急速跑,从word到PDF,从非零印刷到cpt数码印刷,经历了时光。另外,他的弟子又多方奔走,争取国家出版基金,这套呈现在大家面前的《中原神话通鉴》是集中原神话研究之大成,成了一个丰碑式的成果。它的编纂出版过程本身就是一个神话。另外,它的团队神话,在物欲横流、人心浮躁、学术边缘化的今天,这位老师带着他的弟子潜心研究,自成体系。张老师是一面旗帜,他身下有一批旗手,这是一座山峰,这在学术界是一个神话。昨天,到张老师家去看张老师,我握着张老师的手说,其实我们来看你也是一个神话,因为他带的学生中间,你看我和程健君,咸宁和淑珍,王静和清廉,就是这批学生中间,还有几个家庭,夫妻都在这个团队里。几十年这几个家庭在跟随老师学习研究的过程中,这几个家庭没有重组。所以说老师的团队锲而不舍追随先生,追随神话,这本身就是神话。所以,最后我想说的是,这部书是几十年磨一剑,一鸣成传奇,可喜可贺!
王静(河南省团校副教授):非常简单,我就想说两个字,就是传承。我觉得对先生最好的致敬就是传承,我们宪明师兄和淑君师姐,他们费了这么多的精力,最后把它编辑成,这是一种传承。尤其是对中原神话的这种尊重,更是一种传承把它落在地下。那么怎么传承呢?我想起来我的一些事,也就是五十多年前,当我还是五六岁的孩子时,我会肚子疼,我奶奶,一个七十多岁双目失明的老人,给我揉肚子的时候,就会给我讲,讲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讲七仙女的故事,梁祝的故事,她不知道那叫神话,但是这些故事在我心里扎下了根。所以以后我经常会肚子疼,即便不疼的时候我也会装着肚子疼,为了去听奶奶的神话。但是这些神话,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自我意识尚未形成,第二性征还远远没有出现的时候,究竟有什么作用?我不知道。可是,当我大学毕业以后,尤其是从事青少年研究的时候,我才知道它的分量,它的价值所在。因为那个时候,当我接触了那些小学生、初中生,他们的一篇一篇给同学的留言,他们的一些传递感情的小纸条,尤其是当我们听到了很多,十几岁的妈妈把他们的孩子扔到厕所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的身上缺一个课程,这就是神话没有给他们身上种起根来。那么反过来,我就在考虑什么是神话,神话往地下看就是我们的根,往上面看就是我们的信仰。但是这一代,包括80后,包括90后,包括00后的这些孩子们,他们既没有根也没有信仰,所以我觉得这套书出得真的是恰逢其时。然而,如何让这本书为社会所接受?我觉得文本只是一个方面,我们要用多种形式,要用多种载体去表现,让这种文化深入人心。我们现在的妈妈们、奶奶爷爷、姥姥姥爷们,他们也急需要补这一课。通过他们的传递,把神话里的神韵、深邃的思想、丰厚的内容、非常唯美的东西,传递给我们一代一代的人。我相信他们会因此成长得更好。就像刚才魏敏大姐说的,我们这些搞民俗的人,我们的家庭是如此的和睦,我们的生活,对生活的理解是如此的美好,是因为我们接受了神话,我们接受了这样的传承,我们也希望能够把它们传承下去。
娄扎根(焦作大学教授):我简单说一下。我来自于愚公的故乡,在我们家乡流传着大量的神话故事,我们学校所在的那个村庄叫恩村,恩村的人都很自豪的说他们是大禹治水的指挥所所在地,所以欢迎各位有机会到焦作。我就说这么多。
吴效群:今天的会议开得非常圆满,大家从不同的角度对中原神话研究提出了一些特别好的建议、想法,非常感谢各位。也希望我们大家共同努力,在中原神话这个领域里面做出更多的贡献,来向我们的老师致敬。再次感谢大家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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