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人颐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时候一息不来便是阴阳永隔。为了缅怀先人故旧，于是人们就秉承着阴阳同理的心念，制作各式各样的纸扎，传统的纸扎及纸钱，有些加上锡箔、金箔，就有了金的属性。而纸张多为竹叶等或者其他农作物纤维所制，则具有了木的属性。造纸，必不可少的是需要用水来做纸浆，其中则又具有了水的属性。烧纸必然要用火，烧完后剩下的纸灰则属土。纸钱未烧之前是实物，属“阳”，烧完后部分化为无有则属“阴”。烧纸的烟灰飞向虚空，散归大地。则是从“有”还“无”。可见，烧纸中就包含了“阴阳五行”的转化。借助五行之运用，使得去世的人们能够在另一个世界加以享用，其中有着道教本身的理论及逻辑。正所谓“假我之有，以感通寂然不动之无也”。
“假我之有，以感通寂然不动之无也”。（资料图）
小陆传承家里的纸扎手艺已经好多代了，具体是哪一代开始制作这纸扎活计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从童年开始就在爷爷的教导下就整天和纸张竹子打交道，也许是这个行业常常和阴间冥府打交道的关系，纸扎师傅也往往都让人感到有一种神秘色彩，小陆俨然也成为了同学间的神秘人物。在小陆的十六岁的时候，爷爷生病去世了，爸爸正式接手纸扎铺，小陆初中读完，高中没考上，爸爸索性让小陆毕了业直接就在家里帮手，父子俩一搭一档倒也其乐融融。因为小陆脑子灵活，嘴巴又会说话，几年后，店里的大小事务，反倒是小陆来做主了。
小陆祖传的纸扎铺（资料图）
这天，城里道观的道长打了电话过来，有人在观里定了三天的大法事，为逝去的祖父做一百岁冥寿，要订一批纸扎，里面纸房、金银仙桥、金童玉女各类都有，时间又催得很紧，接电话的是小陆，听到有这么一大单生意，立马就答应了下来。等到电话挂下，对自己爸爸一说，小陆的爸爸就连连摆手，说来不及、来不及啊！小陆的爸爸是个老实人，秉持了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和规矩，做什么都一丝不苟，这次这么短时间就要这么多的活计，按照他们两个的速度，不眠不休恐怕也来不及，看来要派活给同行，分担着些才行。小陆一听，这到手赚的钱怎么能分给别人呢，就对他爸爸说“那么多东西，摆在那里也没人给你仔细得看，外面做好一点，里面的家具之类的马虎一点也没人会知道，纸钱少一点，一把火烧了，谁懂？别担心！”，爸爸刚开始不同意，但是拗不过小陆，最终也只好由他去了，小陆的纸扎功夫确实不错，外面一看金银库满满的都是纸钱元宝，但里面其实很多黄纸折都没折就这么放进去了，其余的有的尺寸变小一些，有的该糊两层的、只糊了一层，小陆果然在期限之前将所有东西准备停当，送到了观里。
纸屋、金童玉女（资料图）
三天法事完成，大家也没看出其中的纰漏来，间或有一两个老道长觉得不知道哪里总少些什么，因为大家都是熟人也不好当面戳破，只是私下里对小陆说，下次东西要好一些，不能偷工减料，小陆自然嘴上好好好，一百个答应下来。一件事成功了，接下来偷工减料越来越厉害，老爸实在看不过去，索性让小陆自己到外面，另开一个店，不要用家里的招牌，免得给祖上丢人。父子俩为了这个事情都闹翻了。小陆仗着自己纸扎功夫也不差，每天也省得听父亲唠叨，于是自己开就自己开，在别的地方找了一个店面，开启了新的纸扎店。没了父亲的约束，小陆一方面和殡葬一条龙联合，另一方面打价格战，利用普通人看不出门道的心理，粗制滥造，压低价格，久而久之竟然成了当地最大的纸扎店，虽然也有一些人觉得他的东西不过关，宁愿价格高些买传统货，但是在一条龙的推介下，小陆的生意还是越来越好，蒸蒸日上。虽说父子两个心里有芥蒂，但是小陆还算是个孝顺的人，有时候也会回去看看父母，父亲看着小陆，总是直摇头，对小陆说，“我们这一行靠手艺吃饭，也要靠良心吃饭，人面易骗，鬼神难欺，还是要按照规矩去做啊”，小陆听了也懒得和父亲辩解，嘴上敷衍两声作罢。
七月祭祀（资料图）
转眼之间，又到了一年的农历七月，每年的农历七月都是纸扎店的繁忙期，今年也不例外，在七月之前，小陆就接到了不少的订单，今天是农历六月三十，小陆和店里的工人一直忙到半夜，才将将明天要送的纸扎派给送货的人员一一安排好，小陆自己就开车准备回家，进到车里，说来也怪，今天这车小陆是怎么捯饬都启动不起来，一直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一身的大汗还是原地趴窝一动不动，小陆看看时间，明天六点多就要开店，反正店里也有办公室，要不就在办公室沙发上将就一晚，明天做完事了再去修车。于是晚上小陆就睡在了店楼上的办公室里。也许是忙了一天，累了的缘故，一睡下去就睡着了。睡到半夜，小陆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人来人往，好像许许多多人进进出出的样子，大半夜的，店员都回家了，哪里会有人呢，小陆胆子倒也挺大，把外衣一披就冲到了楼下，灯一打开，店铺里面空无一人，除了一包包包好了的纸钱和金山银山等之外，什么都没有，而原来那些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也嘎然而止。小陆前门后门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上锁无疑，想了一想大概是自己太累了，产生了幻听，又上楼去睡了。刚刚睡下去没多久，下面的声音又来了，这次不但有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小陆这次留了个心眼儿，没下楼而是躺在沙发上静静听着下面再说什么，听了半天，感觉下面只是在重复说着一句话，“少了一点，少了一点”，小陆心想什么东西少了一点，自己包的纸钱确实偷工减料，少了几成，但是这又是谁来查呢，难道是明天要烧给他们的那些亡魂来查点数目？小陆想到这里，自己心里也感到毛毛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再也睡不着了，而下面的声音也渐渐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来提货，小陆想起昨晚的声音，心里也有点害怕，本来想再在各包里加一点，不过都已经包装好了，又要重新打包，工程浩大，想了半天，算了就这么发吧，不一会儿一屋子的的纸钱，纸扎都送出去了，小陆马上又投入到了今天的打包工作中。车子也神奇的可以发动了，就这样一天重复一天，直到七月三十最后一天出货完成，小陆才长抒了一口气，一切顺利，什么怪事都没发生，自己也暗自笑自己胆小，为了庆祝这一个月圆满完成任务，小陆晚上还请了好几位一条龙的老板来吃饭，感谢他们的支持。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小陆开车回家，躺在床上想着这一个月又赚了不少钱，心里美滋滋的。
地府冥罚（资料图）
一夜无梦，等到睡醒了，小陆却发现自己双腿酸痛，移一下都难，睡眼惺忪地对着双腿一看，顿时什么睡意都没有了，两条腿上青一条，紫一条的，就像被什么打了一样，好不容易下了床，去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淤血，但是自己也没被撞，也没被打，怎么会有什么痕迹呢？配了一些内服外敷的药，小陆就回来了，好在七月刚过，现在是淡季，不去店里也没事，小陆就在家休息。可是这个情况并没有就此而停止，每隔七天，小陆身上的伤稍微好了一点，就又会加重，伤痕加伤痕，是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小陆实在忍不住了，打电话给自己的爸爸，小陆的爸爸听到这个情况，立刻就赶过来了，一看伤痕，就对小陆说，这是冥罚！必定是下面有官司，所以把你的魂拖下去拷打讯问，你爷爷以前就和我说过，干我们这一行，一定得按规矩行事，或许偶尔偷工减料，没被发现，但是长此以往，必定被鬼神所谴。现在你就遭了这个报应。小陆这时才联想起当天晚上听到的“少了一点，少了一点”的声音，看来已经是鬼神前来计数示警了，现在真的是遭了报应了。
做这一行的本身和道士之类联系都挺密切，小陆爸爸立刻就联系了自己相熟的一个道长，将这个情况和他一说，道长将要准备的东西一一交待清楚，然后当天晚上就安排七众道人诵经礼忏，然后让小陆好好忏悔，一切做完之后，将准备好的纸钱元宝用火焚化，每隔七天就做一次，一直到了七七四十九天，方告圆满，而小陆腿上的伤也慢慢好了，不再出现新的伤痕。从这以后，小陆再也不敢偷工减料，糊弄鬼神，也老老实实的听父亲的话，宁愿生意少，也不再用低价来抢生意了。父子两人的关系也变好了，新店成了老店的分号，生意依旧不错。
古人常说暗室欺心，神目如电，密室私语，天闻若雷，千万不要以为，这些纸扎、纸钱或者是一些传统，只是做做样子，走走过场，有时候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骗得了阳世，难骗阴司，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编辑：孟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