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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品读|科莱特【法国】:小妞妞

世界文学WorldLiterature  · 公众号  ·  · 2018-07-09 00:31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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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莱特( Colette 1873-1954 )是 20 世纪法国出类拔萃的女作家。科莱特从 1900 年开始发表小说,终生辛勤笔耕, 1948-1950 年《科莱特全集》出版,收入各种作品 61 种,共计 15 卷。 1945 年,战争的烽火刚刚熄灭, 72 岁高龄的女作家当选为龚古尔文学评奖委员会委员,后任主席。 1954 年科莱特去世,法国政府为她举行隆重葬礼。

科莱特以追光蹑踪之笔,写无限深意,抒无边情怀。


小妞妞

科莱特作 林浩基译

浅草地上一片未经刈剪的茸茸青草,被孩子们踩得乱糟糟的,仿佛遭了冰雹袭击。那被践踏的青草的气息经久不散地飘溢着。小路上,砂砾在孩子们重重的脚后跟底下溅向花畦;一条跳绳用的绳子悬挂在水泵把手上;儿童全套玩具餐具中的盘子跟雏菊花一般大,撒满草地,幽幽而慵懒的一声猫叫宣告白天已经结束,猫儿们醒了,就要开晚饭了。

小妞妞的伙伴们刚刚走了。她们不屑于走大门而宁可翻越园子的栅栏,在空寂的街上一路发出着魔似的几声垂死挣扎的喊叫和那刺耳的咒骂声,她们不时粗俗地耸肩,叉开双腿,装出癞蛤蟆似的鬼脸,还故意乜斜着眼,伸出染着紫墨水斑点的舌头。小妞妞探身在围墙上,看着她们一溜烟跑了,自个儿还在纵声大笑,嘲弄一番,叽哩咕噜了几句方言。她们说起话来嗓门沙哑,看小姑娘的颧骨和眼睛活像被灌醉似的。她们回家时已精疲力尽,玩了整个下午个个都显得粗鄙了。闲适也罢,烦恼也罢,反正不会使作践自身的长时间取乐变得高尚。小妞妞因为没玩够而伤心,变得难看了。

星期天往往空落落的,使人幻想些什么;穿上白鞋子和上浆的连衣裙,就不能随心所欲地玩耍了。星期四呢,不必去学校,穿着黑罩衫和打鞋掌的短统皮鞋,呼朋引伴,随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尽情玩它五个钟头。她们当中的一个扮病人,另一个卖咖啡给第三者——一个马贩子,马贩子则卖给她一头母牛:“ 三十 个比斯多,谁赖谁是猪猡!”嘉妮扮葛立叶老爹,专卖下水和鞣制兔皮,伊伏娜当了他那瘦小愁苦和放荡的女儿,他们的街坊,西尔两口子由嘉布丽叶和桑德丽娜扮演,于是那条穷街上的脏话从六个孩子的嘴里喷涌而出。沾着红樱桃汁与点心上的蜂蜜的嘴唇被流言蜚语以及庸俗的情话扭曲了。不知是谁掏出一副扑克,大伙齐声欢呼。六个小姑娘中有三个会作弊,模仿小酒店里的架式,用口水濡湿大拇指,将王牌撂在桌上,同时胡诌些江湖黑话。

凡是村镇小街上的人事,她们无不极力模仿。

这个星期四,弥娜的母亲照样躲在屋里闭门不出,好比躲避侵犯者一样。

现在园子里万籁俱寂,一只猫,两只猫拉长身子打起呵欠,在砂砾上探头探脑,每每雷雨过后它们就是这个样子。猫走向屋里,小妞妞跟在后面,突然,她停步不前,觉得不该进屋。她等待热乎乎的、因激动而变黝黑的脸庞慢慢恢复了苍白的颜色——那是从内心升起的黎明,表明妖魔已经销声匿迹。她张口最后喊了一声,露出刚长的门牙,接着她睁大眼睛,皱了皱额头的皮肤,“啊哟”一声,像散了架似的,末了拿手背擦了擦鼻子。

小妞妞身着上学穿的罩衫,从脖子上一直盖到双膝,梳着穷人家孩子的发式,两条辫子甩在耳后,手上留有猫爪痕与荆棘的刺痕,脚蹬系带黄牛皮鞋。有时,人家说妞妞长大了很漂亮。今天,她很丑,汗水使一边脸颊上印着手指的泥痕。她扮演了种种角色,依次做过嘉妮,桑德丽娜,按日计工的女裁缝师傅阿丽娜,药房老板娘,邮局小姐的一位亲戚,脸上装出种种表情,使她一时变丑了。她们最后玩“我长大以后干什么”,这游戏玩了很久。

“我呀,我长大以后……”

她们个个善于模仿,但缺乏想象力。这些钟表匠、杂货店主、屠户、烫衣妇的女儿,感染了不与命运抗争的哲学和农民害怕冒险及异邦的心理,宁愿守住妈妈的铺子。唯有嘉娜说:

“我呀,我要做个出风头的女人!”

“嗬,”弥娜心里有几分瞧不起,“这不是孩子气嘛!”

轮到她说的时候,因为想不出什么特别的愿望,就以不屑一顾的口吻说:

“我呀,我要做一个水手!”

弥娜有时渴望自己是男孩,穿短裤,戴贝雷帽。她从未见过大海。浪峰上的船,金灿灿的岛屿,黄橙橙的水果,这一切是在想到蓝上衣、带绒球的贝雷帽以后才出现的。

“我要做个水手,远航到……”

她静静地坐在草地上,脑子几乎不想事。一年总共离开乡村两次,那是冬春两季采购食品的时候,她随大人坐着四轮敞篷马车上县城。旅行与奇遇,这些字眼对她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不过叫她想起彩色画片和书报。妞妞累了,不由自主地重复着:“当我环游世界……”,其实这跟她说“当我去打栗子”的意思差不多。

透过客厅玻璃窗,她看见屋内亮起了一点红光,不禁怦然心动。红色火焰周围,一秒钟前还是绿色的东西现在变成蓝色,草地上点点露珠也被孩子的手触到了。是掌灯的时刻。自来水流淌声与树叶簌簌声合成一片,干草房门板重重碰在墙上,好似冬日的狂风把门推开。花园骤然充满敌意,在清醒过来的小女孩四周,月桂翻卷着冰凉的叶子,丝兰竖起刀样的尖叶,南洋杉摇摆着毛茸茸的扎人的针叶。远方,莫地埃那边,风吹树林,如万马奔腾,又如大海呜咽。妞妞还坐在草地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灯光,那灯光忽然被什么遮住了,原来是一只手在灯光前掠过,手指上的顶针兀自闪闪发亮。这个动作足以使小妞妞站起来,她变得苍白而温柔,微微颤抖,如同头一回不惹母亲心碎的调皮而快活的女孩子;温暖的客厅,客厅里的插花与驯良的动物,那仿佛烤面包发出轻轻爆裂声的干燥的屋子,还有花园与村庄,她感到并承认,这一切无不以这手、这火焰、这俯向灯光的忧形于色的脸孔为中心,并且向外扩展,变成一个越来越不清晰的区域,形成一个光波越来越达不到的极限……外面,一切都是危险,到处都是荒凉。

“水手”迈着小步踏上陆地,走进屋里,将一轮冉冉升起的又黄又大的月亮留在背后。奇遇、旅行、漂洋过海者的自豪感,都在哪里去了?弥娜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闪闪发亮的顶针,那在灯光前飞针走线的手指上的顶针,暗自庆幸是这个乡村的女儿,跟钟表匠、面包师傅与洗衣店主的女儿一样,把到海外谋生的人看作野蛮人。她成了她们之中的一分子,把天地局限于一块田地的地界里,店铺的一角小门内,一盏灯的光华中,灯光下面,一只戴银顶针的可爱的手在一针针一线线地缝缀着。


原载于《世界文学》199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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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文娟

校对:丹霞

终审: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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